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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桃李满,院外小径芳

木凳倒放当作车

2022-03-18


六岁由于读书,从外省的城市回到了乡下老家。虽然我总认为开始读书就是和童年告别了,但我还是把这叫作开始童年的第二阶段。

我家在山脚下,从院子里顺着一路延伸的田野可以看到直线距离五六百米外的大车路,但真要走过去只能走出村的路,弯弯绕绕距离要比这远很多,而我最近的同龄人便集中在那一块。村子里是没有同龄人一起玩耍的,所以大部分时间我都是一个人玩。没有人那就创造人,一人分饰多角和想象便从那时候开始成为了我从小到大的乐趣,一直到今天我都时常自言自语,自我想象。

家的旁边有个约莫十五米的黄土山,脚下是一块大菜园,这里属于我伯爷爷,他精心的用竹子编织了篱笆将这里围得严实也防不住我的“轻功”。我踩着软绵的黄沙从山底冲向山顶,我每一脚都要被黄沙拉扯入内,时日久了我便练就飞檐走壁和快速爆发之术。我在山里“浪迹江湖”,捡到了许多棍子,它们有些短小凌厉,握感刚好,我有了一把绝世好剑;有些又长又直,坚硬无比,我有了一根如意神棍。我在土墙上凿了很多洞,那是我的武器库,那里有我的神剑神棍这些“明器”,也有用又薄又扁的飞镖制作的“暗器”,偶尔我也会制造一些“毒药”,有一次我差点让自己的毒药毒死了。那是春笋泛滥的时候,我拔了许多小笋子作为我的药引,存于可乐瓶中以井水浸泡七七四十九日。日子到了,我揭开了瓶盖缓缓凑近,我闻到了我至今都记得的味道,让我忍不住现在打下这些字的时候依然干呕了两下。我在这里练就了我的许多武功,同时也进行了许多“战役”。每次坐在那里,起风了,风吹动叶声响我便感觉有动静,遂恍惊起而制杖,冲上黄山俯瞰底下围攻我的千军万马,定睛怒视,大声疾呼,以壮士断腕的决心杀向敌方;每次当我节节败退,我便握紧双拳,闭目大喊,我感觉身上一股气浪涌出,此时风吹起漫天黄沙,地动山摇,我仿佛下一秒就要变成超级赛亚人。后来我踩死了许多菜,纵然我浑身武功也挡不住伯爷爷的“疯魔乱剑”,被他抓在手上下了“再被抓到就格杀勿论”的最后通知。正所谓人在江湖飘谁能不挨刀,现在黄土山被推了盖了房子,连江湖都没了。

黄土山是我的武侠乐园,我在这里练就了我的灵敏,我的爆发,让我在日后学业生涯的每一次跑步运动中从未落于下风;让我总能惊奇的在长人林立的篮板下摘下篮板球。我也在这里混迹武林,没有找到侠肝义胆,只收获了奇奇怪怪的自信心——我从小到大都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能成大事,尤其是我其实是超级赛亚人这件事我更是深信不疑。

农村都是这样的凳子,我小时候很喜欢把它倒在地上,人坐在靠背上,双手握在“屁股板”上,这便是我的第一辆车。它载着我和奶奶聊天,它载着我跟路人打招呼,它载着我听着一年又一年的蝉鸣长大,却载不了十八岁那年的我去大学报道。

木凳

很多人说大学是新的开始,“从此故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我常觉得这都是“微词”,自此故乡可能都没有了春夏秋冬。我家对面有个小瀑布,水顺山而下,坠下瀑布流入小河,流出村子汇进三江五湖。现在瀑布早已不响,小河早已干枯,田地也荒芜,村子里的人也在地图上四零八落。留守的老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半里的太阳下都没有人影,偶尔的车轮声让她仿佛年轻了几十岁般兴奋的疾步张望。

那是一个下午,我的视线从电脑前移出窗外看到了很好的阳光,我不由自主的笑了,这么好的天气我却在打工,请问这合理吗?「木凳倒放当作车」就在这时钻入了我的脑中。我时常会想到这句乍一看奇奇怪怪的话,心中有很多的情绪——有开心,有安心,有丝丝苦涩,有淡淡怀念。

它是一个又一个那时无聊但现在开心的夏天回忆;

它像心理学哲学一样,安我工作和生活烦恼、躁动的心;

它让我产生许多关于故乡、农村、留守老人的苦涩思考和难过;

它是我回不去的童年,是年轻不回去的奶奶和父辈,是停不下来的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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